我靠在木椅上,輕輕地閉上眼睛,紛亂的思緒,攪亂得心更加蒼白無力。
這是個周末的夜晚,校園的舞廳,不時回響起華爾茲和探戈的美妙旋律。而我,卻將自己關(guān)在宿舍里,握一支筆,鋪一張紙,涂寫著一些文字。朋友們都離開了,宿舍里顯得出奇的安靜,只有蜘蛛在不厭其煩地結(jié)網(wǎng),只有玻璃窗外的桉樹葉兒,在清冷的路燈下一片片卷曲、枯槁。此刻的心情,說不出幾許惆悵。
書桌上,雜亂地擺放著幾本書,隱隱地現(xiàn)出幾行字跡。我突然想起自己并不是一個用功的學生,每天,我都將書挾在臂彎里,機械地往返于教室、宿舍和食堂之間,迷迷糊糊,匆匆忙忙。課堂上,教授在眉飛色舞講解方程式,我卻在隨心所欲地開小差,心兒早已飛到了課堂之外,那些交錯纏繞的灌木,蹦蹦跳跳的小鳥,爬上爬下的螞蟻,攝走了我的靈魂。隱約中,我聽見教授開始發(fā)火,他一定在怪我心不在焉。他一定不明白,曾經(jīng)那么用功的學生,怎么變得神不守舍,頹廢不堪?
記不清從什么時候起,喜歡在閑暇時光,獨自爬上西山的最高處,靜看山腳下的城市和城市上空的那片藍天,體驗生命的萌動與超然,感悟歲月的滄桑與變遷;蛘,揣一顆流浪的心,背一塊畫板,到涪江邊去寫生,把郊游的腳步,印在濕潤的江灘上,在一種靜穆的氛圍中,默默揮灑著少年的愁緒,找尋著心靈的家園。
就在那片江灘之上,我遇見了他,一個年輕的漁民。在他經(jīng)過的時候,我主動找找他攀談,并很快成了朋友。我登上他晃悠悠的小漁船,與他一起搖開槳櫓,自由地漂流在江面上。他對我說,他也喜歡文學,喜歡寫寫畫畫,兒時的夢想,就是成為詩人,成為作家。雖然因為家里窮,他只念到初中畢業(yè)就輟了學,可他一直沒有放棄那個夢。看著他長繭的雙手,我沒有說話,只是感動于他的執(zhí)著。臨別時,他靜靜地站在船頭上,輕輕地哼唱起一支漁歌。那是一支悠揚的、纏綿的漁歌,帶著一種深深的期盼,還有幾絲淡淡的離愁。透過他悠揚的歌聲,我也依稀看見了自己的影子。在我的世界里,同樣做著一個夢。那個夢,就象那支悠揚的漁歌,縈繞在我的心頭,撲之不滅,揮之不去,直到在我心頭積成一座山,淌成一條河,凝系成我永遠解不開的結(jié)。
而今,孤獨愈深時,又多么希望有朋友在身邊。然而朋友們都離開了。只有孤獨的我,在寂寞中書寫一些散淡的文字。在紛亂的思緒中,我仿佛走進了茫茫的沙漠,四周一片荒涼,沒有人知道我、理解我。感覺自己就象一只螞蟻,在沙漠中左沖右突,可始終找不到出口。在沉重的夢靨中,我筋疲力盡,于是渴望從夢中早些蘇醒,寧可支起發(fā)燒的頭,去思考一些簡單的問題。
就這樣,心頭又浮現(xiàn)出悠悠往事,憶起那條印滿童年腳印的鄉(xiāng)間小道,憶起父母憔悴寬厚的笑容,憶起過去的輕狂以及對成熟的渴望,也憶起江邊那位年輕的漁民,和他曾經(jīng)對我說過的話:“我想,象你這樣的人,是善于把握自己的,無須我再作弊腳的建議,使你走離了人生的軌跡,因為你的信心,足以使你航行得很遠”。
想著想著,我的眼睛潮濕了,除了他,誰還會了解我桀傲不訓的靈魂?聽懂我心中執(zhí)著不滅的歌唱?然而,那個難以啟齒的文學夢,似乎永遠在我無法達到的地方,雖然無數(shù)次揚起追求的帆,無數(shù)次為夢里的歌手鼓勁、喝彩,可我無法確定,追求的目標是真還是幻?
然而我并沒有丟失最后的希望。我又從夢中掙扎過來了,我又昂起失意的頭顱來了,在這如夢如歌的歲月,我愿做一只平凡的螞蟻,一步一步爬上我的樹稍;我愿意在自己平凡的世界里,默默地耕種,默默地追求,默默地做著那個夢,并在夢里,輕輕地唱那支漁歌,那支悠揚的、纏綿的、帶著深深期盼和淡淡離愁的漁歌。